Posted by on 2015年8月10日

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读镜幻·主体之虚

 

Gagarin_KreschenieHristovo

 

这次的主题——相爱相杀

继续上次的镜像自我。经过想象关系,moi(自我)被autre(理想他者)构建出来——Autre(大他者)对此也有强大施压。于是粗暴地说,自我就是小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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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想象关系的建立,源于Es对autre的需要——婴儿对母亲、女人对男友、贫民对贵族…——“无能者”对“母性”的需要——前者显然皆为无能,而把后者定义为“母性“,则是为了强调
“无条件地施予”。无论后者是否愿意施予,至少无能者认为后者必须“无条件施予”。

“无条件施予”,暂且称之为“责任”。而“对无条件施予的渴求”,就是“爱”。这“爱”是企图与对方合一的那种,是文学、影视所戏剧化表现的“纯爱”,而并非“契约式感情”(属于符号秩序,之后会提到)。

此爱之“纯”,乃因它纯粹诞生于“一对”Es和autre之间,诞生于婴儿和母亲之间、绝对无能者与永恒供给者之间。我们知道,让无能者“有能”的唯一方法即“接受符号秩序的阉割”——放弃对无限性的宣称权、屈服从而获得有限性。但在纯爱里,因为供给者是“永恒”的,所以无能者不需要“有能”就可以满足需求,因而也不需要接受“符号秩序的阉割”。“纯爱要求“,在艺术、爱情中随处可见。灰姑娘与王子、欢乐颂、女人写的多数小说……

但是,纯爱,可能吗?拒斥除autre之外的所有符号秩序,可能吗?

暂且把这问题放置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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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假设“唯一性的纯爱”可能:

Es爱autre,autre担负对Es的责任。世界只有一面小镜子autre——其瞳孔,也只有一丁点符号秩序——autre的些微思绪。

根据上次的镜像理论——因为Es对autre的爱,autre成为Es的理想他者,然后Es把力比多(先验驱力)投注给理想他者autre,Es在那一丁点符号秩序的角度,把autre视为自我moi。

就是说,Es与autre合为了一体——autre占据了Es的moi位置。在Es心中,autre(其供给者)就是moi(其自我)。此时,Es对autre的爱,就是对moi的爱,换句话说,Es对他者的爱就是对自我的爱,再简单点——“我”对他者的爱,变成了,自恋。湖畔的那喀索斯。水仙花。

*再次强调,我们并不知道力比多是什么东西。各学科对此给出各种解释,但精神分析的立场极端保守,它不信任任一种解释(知识都是妄想症)。力比多是先验驱力,仅此而已。它到底“是”什么,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神只是一出戏剧,别妄想来到现实。

吊诡的是,现实中的爱之纯度,却取决于符号秩序。例如,如果孩子的长相身材越是符合主流审美,就会有越多人愿意对之负起责任,就会得到越多的供给,其爱就越纯,就越自恋。瞧瞧明星们。若人被当成神跪拜,那么他的自我就是神。这里不再展开。重点是,越合于秩序,其爱越纯。

自恋,男神女神综合征,诗人,浪漫,“人生赢家”。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这部分人是符号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或者说,他们是符号秩序与人之间的中转商、承包商、工头、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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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可能吗?

爱可以有纯度,但纯爱百分百——绝,不,可,能。

对于绝大多数人,爱的纯度非常低。即便除开象征秩序,也是如此。

现实中,不仅只有一个autre——妈妈、奶奶、保姆阿姨、父亲都可以给婴儿喂奶,同样的,很多人都可以供给同一个东西。那么问题来了,Es对每一个autre的爱,都会造成“自我摄入”,有奶就是娘,Es会向所有autre投注力比多。但这些autre之间,是异质的。当这些autre作为一部分被摄入到Es的moi中,Es会有种全新的感情——“矛盾”。分裂感。***注意,此时,虽然爱不再唯一,所形成的moi依然是自恋的——自恋只与moi的结构性形成有关,与爱的对象无关。

而且,autre和Es本身也是异质的。慢慢的,Es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比如,在最初的镜像过程结束时,Es形成了整体性的自我意识,它开始把“胳膊、鼻子、舌头、眼睛…“看成一个统合体——人。但是,胳膊有胳膊的触觉,鼻子有鼻子的嗅觉、舌头有舌头的味觉、眼睛有眼睛的视觉——被看成统合体之部分的各个器官依旧有各自独立的感觉。这种分离感伴随一生,即便人强行统合着整体性自我。

异质性,德语Alienation。又名“异化”。因为诸多异质,moi的分裂感造成其与其自身的敌视,在此称之为“侵凌性”。你可以把这想象成“皇权旁落诸侯纷争的东汉末年”、“各民族互相攻伐的奥匈帝国”——moi本身就是统合(皇权),moi中的异质性却抗拒统合(要求分权甚至篡位)。

自恋与侵凌,共同组成moi。自恋与侵凌,互为必然,因为只要出现moi,就会出现自恋与侵凌,两者是同一个东西,moi同时是两者。

而且,越异质/侵凌,就越自恋,这是因为异质性矛盾严重牵扯Es的精力,因而Es难以投注外界。例如卢梭的性格和理论兼有自然与独裁两种气质、罪大恶极之人偏爱佛道、企业家做慈善、理想主义革命者容易暴力流血。

下面框内所引,是《阅读你的症状》中对红楼梦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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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 《红楼梦 》中的林黛玉 。我们在这个角色身上所看到的那一切可爱或不可爱的品质 ,归根到底就因为她是一个只生活在自恋性的自我世界之中的存在 ,她拒绝让自己接受象征世界的秩序 ,拒绝那个污秽的世界施加于她的一切规制 ,她只活在自我的想象中 ,只活在以一种自恋模式投射出来的神话性盟约中 ,所以在她高兴的时候 ,她会把自恋的爱投射到一个理想的 “我 ”即贾宝玉的身上 — —这个时候的他当然必须是不通世务的 ,亦即是不受象征秩序拘制的 — —在那里 ,她爱的与其说是贾宝玉这个人 ,不如说是贾宝玉作为她的镜像对象的那个自我完形 ,她在贾宝玉的不通世务上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高洁和遗世独立 。如果她的自我的完形受到威胁 ,忧郁和哀悼就是她从另一面来构形自我的常用手段 ,这时 ,那满地的残花就是她看到的自己 :自己的处境 、自己的命运 、自己的洁净品质等等 ,她不是因为生命的无常而忧郁 ,她也不是因为韶华的逝去而哀悼 ,她的忧郁和哀悼是为了让自己适应与对象的分离 ,为了在对对象的回忆与展望中 、在对对象的过去与未来的意象的建构中来暴露和放大自我在当下的缺失 ,在一个残落的替代对象中来重寻自我的幻影 。及至她对世界的拒绝使得她的自我最终一无依持的时候 ,她就只有认同自己的病态乃至死亡 ,这一认同并不是她对世界的控诉 — —她不会控诉或质询世界 ,那是象征界的主体才会做的事 ,她只会误认 、拒认那个世界 — —而是她对自我的绑架和胁持 ,是她的自恋结构的本体化 ,她要通过对自我的最后一击来确证 “我 ”的完整与清洁 ,从这个意义上说 ,林黛玉最后对死亡的认同是把那个脆弱的自恋的 “我 ”升华到了不死的 “我 ”的境界 , “我 ”通过杀死自己来证明 “我 ”是不死的 , “我 ”或者说 “我的美 ”是不可毁灭的 。而相对于作为读者的我们而言 ,这个不死的 “我 ”就像是一个崇高的 “物 ” ,一个不可趋近却又散发出迷人光辉的对象 ,一个以死亡来表明自己永生不死的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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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

精神分析关注的是普遍的“精神结构”,“神经病人”或者“变态狂”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它的重心更多在于平常人,当然,它关注一切人。如果想要深入精神结构,就必须把自己置于精神分析中。它说的是每个人,正是我们自己,而非“别人”。

最后总结

自我源于误认;自我实乃虚幻;自我必然分裂;自我自恋且侵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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