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读完了“主题性原理”,那么这最后的“应用部分”自然水到渠成。理论可以言明,应用却是“说不尽”的,它面对的是大千世界。但只要真正理解了“精神分析方法”,就算这世界再变化,也逃不出主体的五指山。
这里,需要挑明拉康的“风格”。为了易于理解,我使用转喻——拉康是“老油条”、“老司机”。它对精神分析学派的最大贡献就是——植入其个人风格——帝国式实用主义(罗马帝国那种)。这个老头不会讴歌希腊的自由、天朝的小确幸、美利坚的淘金梦,他只会掠夺它们、统治它们、结构它们、安抚它们。拉康不扯“高大上”,也不厌恶各类“low逼”。而且,他作为临床医生,其所有理论都建立在“对病患的观察”上。这种观察,同时融合了哲学思辨。最实用的医学,和最思辨的哲学,在他那里糅杂在一起。当然,这其实也是精神分析本身的“风格”——从佛洛依德就是如此,只不过拉康以其个人魅力抵挡了外界(尤其美国思潮)的施压,从而真正自成一派而已。对于我这种“极倾向哲学又对象征性敏感的人”,拉康是很合胃口的。对于哲学,拉康的风格就是“实实在在”,它把哲学的“超越倾向”看成一种现象,而加以统摄。
好了,用精神分析法分析几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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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感
在此,只选取最“主流”的审美。比如这个——热裤(或者短裙)。正常人都会觉得图中的穿法“很好看”,至少“不难看”、“不low”。假如你的女伴穿成这样,在她身旁,你会产生“性心理”,你至少会觉得“她不是一个男孩子”。
但是试想,假如这个女孩穿了一个宽敞过膝盖的七分裤呢?或者它穿了一件波西米亚式的素菜长裙呢?你有你的感受。而我的感受是——穿七分裤的女孩儿很洒脱,但不性感;穿长裙的女孩很内涵,但不性感。我相信,大多数男人和我一样。
我们可以换一百种设想,或者,索性到大街上观察一整天,看各类女孩女人的服饰,感受内心变化。最后,会发现,图中的穿着是最能激起性心理的,无论你的意识怎样评价它。潜意识不会说谎,潜意识的世界中也没有“谎言”这种概念。
一种穿着、一种姿势、一种装饰…——一种美感成为主流,不是因为人们“俗”或者“傻”。
热裤性感,原因为何?***这里的“原因”指“精神现象还原”,并非“哲学式本质”。
有人会说——“是因为她露了大腿呀,男人本来就喜欢美腿嘛”。但是,假如她完全赤裸下体呢?就是说,假如这个女人从出生起就暴露着下体,并且视之为自然呢?用尽你的想象力。这种想象看似简单,其实是很困难的——你要想象她一开始就没穿热裤,而不是“她脱下了热裤”。发现重点了么?如果你的胆子更大,就可以联想——父亲与女儿——正常的父亲对成年的女儿有“女儿男朋友的那种性欲么”。这个问题,卢梭给过答案——没有,社会上的绝大多数父亲也没有——不是因为“被道德压抑”。对于父亲,女儿就是那个“一出生就没穿任何衣物的女人”,他看她吃奶、撒尿……
热裤性感,不是因为曝露了腿,恰是因为它遮蔽了腿。它如同夜晚的黑幕一样,遮蔽了银白色光明,遮蔽了autre。再直白一点,热裤的性感,正是因为它“恰到好处”地遮蔽了“阴处”,恰到好处,于是成了时髦形式。如果你真正理解了主体性原理,那么,你会很自然地想到——“阴处的性感,正在于它被遮蔽/禁止,人并非天生就是色鬼”。那么阴处为何会被Autre禁止?这个原因,不便多说,也已经说过——autre为何会被Autre禁止呢。来梳理下这个能指链条:“阴处因为被Autre禁止,从而处于了autre的位置。而女人的双腿直接和阴处相连,在阴处被禁止时,moi(男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临近阴处的双腿上(在上半身则对应腰),双腿从而变成了精神的性器官,腿的适当暴露就已经能引起moi的欲望。”
如果热裤太长,那么autre(阴处)和其象征物(腿)之间的联系就容易断裂,因而就容易让moi失去欲望——对腿以及对阴处。而热裤的松紧度,则象征着阴处的“禁忌力度”,越紧,则阴处越被禁止,因而宽松的热裤会从源头上消解moi的欲望。至于长裙,它不仅“长”而且“松”,它的诱惑(美感)就只能从“透明度、材质、图案…”获得,这些要素,更多地和“想象性”相关,而非象征性。
通过上面的“示范”,想必你已经发现:潜意识是在精神结构中创造出来的。精神结构,就是“主题性原理”阐述的那套东西。潜意识是Autre射向Es的箭雨,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先验驱力”(力比多)是完全不同。
“美感”是一种潜意识,它是被结构出来的。因此,我们既可以把美感还原,又可以按照结构原理创造出新的美感。这在历史学上最为明显——古代的审美与现代的审美完全相反、东方和西方的审美迥异…美是一种“能指”,仅此而已。此处,精神分析并非在“诋毁美”,而仅仅是“没有抬高美”。美既然是能指,那么,它就不具有“超越性”,世上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超越。除了妄想。
我们继续。热裤的美仅仅源于前文所说吗?热裤给每一个人的“美感”都不同,一千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是因为每一个人的autre和Autre的名称都不尽相同。我们在此“示范”的仅是普遍的东西——主流。
让我们回想曾见过的“穿着热裤的美女”。假如这美女在惊叫着逃窜——她正被怪兽哥斯拉追赶,因为恐惧,她像只过街老鼠,这时,她们的热裤“美”吗?我的感受是——至少不如最初设想的那样美了。美感是和环境(外界的能指)缠绕在一起的,粪坑里的美女只会让我们“怜惜”与“愤怒”。热裤,究竟在何种情形下,才能给人最大的美感?
此图是在街头常看到的,在最自然的情境下,这种热裤和腿可以激发美感。使用你的想象力,让你自认为美的那个热裤女人“动起来”,想象她就在你身旁走动,打着阳伞,傲娇而略带羞涩地生活着。或者你索性去街上观察。一个静态的热裤美腿,固然很美,但其美更在“动态”之中:
“双腿一前一后的摆动,好像无法被我们捕捉,独自巡游夜色的喵,腿的白皙圣洁如雪,好似佛罗伦萨的大理石雕像,散发着永恒,但那永恒在其摆动中摇曳着,如同波光里的艳影,水中月镜中花,与此同时,双腿间“星辰”的位置(相对于双腿)又在那一点上恒定着,在双腿摇曳的同时,那一点稳若阿尔卑斯怀中的日内瓦湖,雪白,在变动不居的欧陆征战中永恒不动,它只在岸内流淌,丰盈而自由。”
能明白我如此描写的用意么?你可以把这段“文学”,还原成主体性结构。原理一点儿也不难,难的是“你不愿意”。当你还原,你会面对“美的肢解”,你敢于看到你的女人“缺胳膊断腿”么?这是统摄所必然面对的,一个野性的男人,面临断肢残垣之时才是其成熟之时。当他看到双亲被弑,子女碎裂,妻子被掳,当他的一切破碎,他就真正长大了。原始部落中,孩子都会有“成人仪式”——比如,孩子到了15岁,成年男性就会在他熟睡时把他的母亲藏起来,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在孩子睡醒惊慌失措时,男人们告诉他“你的母亲被嗜血恶魔抓走了,嗜血恶魔会吃掉你的母亲,你已经长大了,我们要把你训练成战士,杀掉恶魔抢回母亲”。成熟,即面对破碎。智慧,即接纳破碎。如今,这些东西统统遗失。注意,这里的破碎是精神上的,在当代,即便一个人的母亲突然消失,也不意味着他的精神会因此破碎,因为,他母亲的角色可以被很多人代替,很多人可以占据autre位置。当代,成熟,几乎没有可能。举个极端的例子,抛开一切政治倾向,德意志第三帝国就是一种“成熟”,但其成熟的代价痛彻心扉(一战的战败惩罚),而其成熟的后果,惨绝人寰。成熟,必然是“反人道”的。这一点,阿尔都塞已说得非常清楚,马克思主义是反人道主义,哲学是反人道学科——帝王如何人道?所有帝王都“极端侵凌”,其侵凌就因为他们是王,而非乖宝宝甚至奴才。精神分析亦然。
“我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千方百计地想要自毁”。在当代,成熟的途径,只有自毁。
不说“伤心事”了,我们回到美美的热裤。简单地还原其“能指”:前文说过,“大白美腿”成为了精神的性器官,女性行走时双腿的摆动在moi眼中意味着一种“不可能”——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安能精神捕捉我。但双腿的摆动同时给了阴处一个“恒定”,就是说,被禁止的阴处相对于摆动的双腿,其位置是不变的。懂“仪态”的人知道——走路时,男人上半身(除了手与臂)不能晃动、女人的屁股、胸部、颈部不能晃动,只有如此,才优雅,才美,才能让人感到“逼格”,否则很挫很“low”。如果女人的屁股或阴处随着双腿摆动,那么给人的感觉就是“骚”、“不自爱”。Bingo,这正是因为“阴处的不动会和双腿的摆动形成完整的象征性结构”,还记得叮与法么。前文说过,阴处的性感正在于“被热裤遮蔽/禁止”,阴处的性感正因为其“不可能”,但是在这里,我们又说阴处(相对于摆动的双腿)必须显得“可能”或者说“不被遮蔽”——如果把双腿的摆动看作对双腿的“遮蔽”,我们在这里说阴处必须显得“不被遮蔽”才能构成整体性的美感。
前文说“不可能”,这里又说“可能”,你可能会问:“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先静静。
还记得“缠绕”这个词么。你说的“矛盾”,其实是种缠绕,仔细梳理一遍就能发现——阴处的“不可能”与“可能”,是属于两个不同范畴的——“不可能”属于“静态的阴处与热裤”,“可能”则属于“动态的阴处与美腿”。这两个范畴是“不可通约”(没有共同的因子)的,两个范畴彼此完全不同。在这里,你就能发现“为何要敌视化约论”,化约论者想不到这么细致,化约论贫乏的情商说——男人爱美腿只是因为“美腿代表了更好的遗传基因”。
好了,为了简洁,我们把“阴处成为不可能的整个过程”称为“能指X”,把“阴处成为可能的整个过程”称为“能指x”。把后者写成“小写”,是因为虽然两个范畴不能通约,但第二个范畴是后发(继发)于第一个范畴的——如果没有热裤,哪有美腿(性器官)呢。
热裤形成的完整美感,就是X与x的彼此缠绕。在这个缠绕里,X锚定了x,X与x在moi的潜意识中同时发生——虽然范畴有先后之分。语言的美感很容易还原——文学家、哲学家都能做到,但语言只是象征性呀,象征性是最外在最瞩目的嘛,而且,文学和哲学也只能把这个语言还原成另一个语言。当你问他们“美是什么”时,他们会说“啊美是飘动的云霞,美是情人的眼眸,美是火焰般的意志…”云云。而对于行为或自然的美感,他们搞不清门道,他们顶多会说:“哦,我天生热爱这样的女人,哦审美,是天赋,是本能”。你看,相比于精神分析,这些人多low多屌丝,逮住一个女神男神就大谈“命中注定”。精神分析却可以还原一切美感,把美感统摄进精神机制,而且这种统摄可是基于“实证观察”哦,才不是诗人醉酒梦呓呢。
如果你理解了上述的整个过程,那就能对精神机制的运作有“比较明晰的掌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