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的灵魂

Songhuizong

欲借嵯峨萬仞崇     故将工巧状層峯

分明装出依巖寺     只欠清宵幾韻鍾

高僧与佛,我称为“吾王”。

吾王所言,皆非常明晰。只是庸人读偏、读成鬼神学。

先来看四种境界:

1.凡夫——世染——有;

2.小乘——世空(破有)——我空(涅槃法);

3.大乘——法空(破我空);

4.如来乘——空不空(破法空),不空空(破空)。

与上面四种境界相对应的“位阶”,则是:

1.笨蛋

2.阿罗汉/声闻/缘觉

3.菩萨

4.如来/薄伽梵

阿罗汉、菩萨、如来,都可以称为“佛”,只不过修为有大小,境界有高低。下文中,为了和世俗的“佛教(权教)”相区分,就把“佛”这个字换成“弗”。弗是佛的本义。甲骨文中,弗的来源有两种可能:

1.象征用绳子困束箭矢或矛戟,代表休战;

2.象征一蛇缠绕于林木上,以示“禁行”。无论是哪种来源,“弗”的字义都是“大拒绝”——所谓佛法,就是“大拒绝的方法”。弗统摄一切吾王所言,于是,称为“佛/弗法”。

拒绝就是“舍”,是“断”,是“离”,是“破”,也是“戒、定、慧”中的“戒”。“戒”就是“禁止去做某事”,因而,绝大部分戒律称为“止持戒”。先戒,才能定,才能慧。无法颠倒。

吾王善于譬喻。正如奥特曼所唱——“就像阳光穿破黑夜”,在吾王譬喻中,众生之妄即“黑夜”,即黑夜中的“梦境”,而吾王为“大日”,遍照十方。因而,吾王说,薄伽梵(如来)就是“能破”,能破就是大拒绝,大拒绝就象征为太阳。于是,吾王有了个常用词——“照破”。其实,“照破”即“弗”,即“如来”。这也就是大日经所说:“然慧日出時。暗惑自除。是故義名為破。”

而“能破”的对立面,就是“不能破”,就是“执”、“执着”。执着是何意?就是“拿着某种东西不放”嘛。所以,执着于X,就叫“X执”。

回归正题。四种境界,自低而高,不可“造次”(打乱顺序),下面为简单解释:

1.笨蛋境界。无须多说;

2.阿罗汉境界。

有西哲素养者,容易理解。小乘,即“主体批判”。说得再明确一点,也就是“结构及解构思潮”,其中以拉康理论为典型,照破对“我”的执着。“我”只是一个概念,当人在说“我”时,其实只是在说“运作在身体上的这个主体”,这个主体是被他者(世染)“结构”出来的,因而,此主体也能被“解构”。如同阿旁宫,可以被农民工拼死拼活垒起来,也能被项羽一把火烧成“空”。能明白并且敢按此理儿把“我”烧空的人,就叫阿罗汉,就证入小乘。

不明白或者不敢按这理儿的,就是“钉子户”呗——吾王说,这些人吶,“业障”太深——“业”就是“事业”的业:“拼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搞出点事业,有了点安全感、存在感,你让我烧我就烧啊?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么屌你爸知道吗?”吾王这么屌,他爸当然知道。他老爸非但知道,不仅接纳,还支持——见释迦牟尼升平。

吾王是世俗的“王”,秒秒钟几百万上下,吾王战场上分分钟就有几百人生死,吾王的“业”不知要比尔等小民的业大到哪里去了。王业如此大,吾王都能破。你们屁点而小业,却不行?你们破不了,吾王就用他自己作例,来给你们信心——这就叫“加持”。等某一天,吾王看到你悟了、把自己烧空了,吾王摸摸你的头,以示亲切、鼓励——这就叫“灌顶”。

但是,阿罗汉能破“世染”,破“我”,却破不了这个“能破世有和我的法(理论)”。这些阿罗汉,往往“多闻”、多看、多懂,因而有一套理论,这套理论能照破“世染”、照破“有”、照破“主体”、照破“我”,却不晓得这理论本身也是“一种染”、“一种有”、“一种主体”、“一种我”。因而阿罗汉,常有“哲学家”这种头衔,却也仅此而已。

简言之,阿罗汉能破“我执”,却生“法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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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菩萨境界。

分水岭了:菩萨以下,就是小乘;菩萨及以上,就是大乘。为何?

上文说,阿罗汉能破“我执”,却生“法执”。而菩萨,高就高在“能破法执”。能否破法执,即小、大之分。

要知道,证入菩萨境界,是难比登天的。历史上,真正修成菩萨者,屈指寥寥。为何如此难?原因很简单,就一个事儿——大悲。不大悲,就不能破法执。这又是为何?

来换个角度想——阿罗汉们,为何意识不到自己在“执着于法”呢?甚至为何明明意识到了,却破不了呢?

俗话说,“钱不在多,够用就好”,再如谈恋爱时常说“无论你是不是最美的,我都爱你,咱俩看对眼了就好”。就是这个道理——绝多数人都沉浸于自己的“精神舒适域”,而对不能使自己舒适之人之事视而不见

别忘了,阿罗汉,还有个别名——“缘觉”。缘觉的本义,是“从缘里觉悟”。就是说,阿罗汉的门道,都是从“因缘”里取得的,正所谓“诸法皆因缘而生”——比如说吧,拉康很厉害是么?精神分析很厉害是么?但你看看这理论中的词,“杀父娶母”、“客体小a”、“大他者”一类,终究也只是从世俗抽离的概念。虽然精神分析扬言要“还原心理原型”,可是这些“心理原型”却还是从神话、家庭结构中抽离出来的。就是说,精神分析,在用精神的影子解释精神本身。科学也是如此,比如理论物理,用数学来构建种种理论模型,这数学又是什么?数学也是现实生活的影子嘛,只不过呢,几何和拓扑是精确的临摹,代数则是模糊的抽象——因而需要“函数、求导”来进行再精确,于是就出现了“无限小”等等概念,因此导致当代理论物理陷入测不准的悖反。我虽不才,高中时也还被老师选取参加奥赛班呢,大学和名校理科生没少混过。所以呢,诸法其实都生于因缘,至少是因缘的投影。

说回来:世染是因缘吧?“我”是因缘化合产生的吧?那如今,阿罗汉破掉“世染”和“我”,所用的“工具”,也是从因缘里取得的。这就是“用因缘破因缘”呀。如此一来,这因缘还破得了么?所以,阿罗汉最终也跳不出因缘,他拒绝不了因缘,破不了因缘。因缘反被因缘破,聪明反被聪明误喽。

那么问题来了,阿罗汉能不能证入菩萨呢?阿罗汉们,注定破不了法执吗?看起来是注定的,有些事,人真改变不了,至少呀,难于登天。

这么说吧:“阿罗汉能破我执,这本身就是一种因缘,而阿罗汉破不了法执,同样也在此因缘之中。这个阿罗汉的因缘,自转成轮,就叫做‘因果、轮回’。阿罗汉在特定的这个轮回里,他的能破、不能破,都是此轮回的一部分。或者说,他的能破我执是‘因’,他的不能破法执正是此因之‘果’。因和果,交相轮转,即成轮回本身。阿罗汉的轮回,就叫‘因缘’。”

这有点像“之所以我不厉害,正因为我太菜”。要记住,吾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精神层面,轮回亦是。就是说,能不能破轮回,也只在一念之间。但这一念,难于登天。

觉得很绕?我很负责任地说,吾王这样说,绝非诡辩。这个理儿,我仔细想过很久、逻辑推演过多次。至少,你应该重视我这么个“读西哲七年、国外在读医科、精通精神分析、风一般的男子”。风一般的我都说这玩意儿不是糊稀泥,至少嘛,值得你仔细想想。

菩萨能破因缘。为何?因为大悲。这儿有个很紧致的义理——大悲、大空、大破,是扭结在一起的。从这里,就有高难度了,真不是凡人能想到、想通的。吾王说,只有“上上根器者”才行。下、中、上都不行,必须上上才行,“上上根器”也就是“如来种性”。就是说,生下来就是如来,出生的那一刻就包含了最终成为薄伽梵的未来。这种人,一旦接触到吾王,只待时间,必成正果。当然啦,这种人,说十万中无一,也不过分。

到这里,我们就说到吾王的究极究究极义理了。吾王管这叫“第一义谛”。第一义谛的虚空,就叫“第一义大空”。王安石给出了很通俗的解释:“若第一义谛,有即是无,无即是有。”这当然是王安石在玩泥巴,但也没说错方向。第一义谛要放到第四境界去讲。但是,第一义谛,虽高于菩萨,却也统摄了菩萨。在讲菩萨的时候,必然要捎带着第一义谛,捎带着薄伽梵。

说回大悲。所谓“贫僧修清净,圣僧修庄严”。就是说,你本来什么也没有,本来就废物一个,就修修清净,烧空自己就Bingo;你如果已经很厉害了,你已经啥都有了,那你要修庄严。这全都是象征,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庄严这个词,是指“和世染的关系”、“和他者的关系”,就是“大悲”。或者直截了当地说,就是王。而王和非王的区别,就是雄心。当然,这也是象征意,并不是“政治野心”。这不是说,让你去主宰别人,去搞政治搞党派,去享受臣民的“供奉”。

这里,要说到“世染”本身的意思。关于“世染”的成分,佛教里有极其详细的论述,什么“五蕴”呀、“六根”、“六尘”、“六识”一类。这里不详说。只说最重要的一点——“世染”同时包括人和非人——即是说,老婆是染,父母是染,朋友是染,花草树木也是染,手机、电脑也是染,历史也是染,法(理论)也是染……为了简便,世染又被称为“世相”,因为每一种世染其实都是主体视角下的一个“相”。就比如互联网上的“李狗蛋”(伪娘),明明是男孩子,却能伪装成别人眼中的女孩子,还竟很难识破。

《楞严经》中,吾王问:“世染是空的吗?世染由因缘而起吗?世染有生灭吗?”按照佛教(权教)的意思,那当然要回答:“世染是空的,是虚妄的;世染由因缘而起,因而世染有生灭,可断可离。”但是呀,权教是吾王专门用来教笨蛋的,是用来照破笨蛋最基本的虚妄的。如果我认同权教的回答,那我就是笨蛋,永堕笨蛋轮回,最高也只是个阿罗汉,小乘轮回。我们说的可是菩萨,甚至第一义谛,并非笨蛋。

由于没人回答地出来,吾王只好自问自答:“譬如虚空,体非群相,而不拒彼诸相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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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薄伽梵境界

菩萨和如来,实在没法割裂。索性连贯到一起。

吾王的回答,其实已经说到“如来藏”,即“如来的法身”:

1.空如来藏

2.不空如来藏

3.空不空如来藏

首先,吾王说,如来藏就是第八识——阿赖耶识。(关于八识的具体说明,参见《破妄·概念篇》)这就是所谓“烦恼即菩提,同一觉性故”的原因——引起种种虚妄的第八识,就是如来法身。这就是说,如来的执与破执,是完全相同的;如来和菩萨、阿罗汉、笨蛋的“能觉”、“所觉”、“能见”、“所见”、“能缘”、“所缘”,也是完全相同的。

什么意思呢?了解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想必知道“本格推理”这么个概念。这种侦探小说最大的特点,即行文所到之处,作者和读者所掌握的“信息质量”没有差别。不会看到最后duang地一下冒出个“新证据”,把之前的种种悖谬给瞬间解决——duang是宗教、科学、神话才干的事儿。duang,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科学说宇宙有寄点,duang,就爆炸了;duang,盘古一斧子开天辟地……

吾王不屑于duang。吾王的意思就是“本格推理”——吾王所拥有的、所面对的,和所有人没有任何差别。吾王也有种种世染,种种品性。吾王也拉屎,曾经也迷恋情爱。而你却推理不出如来藏,是因为你笨,你执着,你怯懦,你不敢舍。你就是废物,就是怂,就是该刚不刚,该柔怕柔——你就是不协调,既自卑又自负。而且,吾王所谓的解脱(破执),也正是执本身——既然两者同一,那并没有什么可破之物——元对立无须破、符号体系无须破。

再来看上文吾王的回答:“譬如虚空,体非群相,而不拒彼诸相发挥。”接着,为了详细解释,吾王用了一套譬喻:“看天上的太阳,你说这个太阳是什么呢?如果太阳只是天上的那个金色原盘,那照破黑暗的光线又算什么呢?太阳一出来,这些光线就出现在空中,到处都是,光线既然是和太阳一起出现的,那它算不算太阳的一部分?你说光线是不是太阳?这些光线你抓不到,好像在虚空中,又洒遍世间。那么,太阳到底是那个金盘,还是虚空中的光线呢?或者太阳同时是二者?或者都不是?你有答案么?而且,我再问你,太阳的出现有原因吗?好好想想。‘如来藏’就像这里说的太阳,它到底是什么,它是有体的(金盘)吗?它是空(虚空光线)的吗?它有因吗?”(千万别扯科学理论,说什么波粒二象性。吾王的水平不知道比你们高到哪里去了,吾王的言语皆譬喻。如果这譬喻你看不懂,那只能说明你的根器不行——不湿滑)。

吾王最终,再一次自问自答:“如来藏非日非空,即日即空,不可得,无因,无生无灭。”

千万别忘了,如来藏就是第八识呦。第八识正是世染世相的根源。如来藏的性质,就是第八识的性质——如来藏无因无生无灭,第八识就无因无生无灭,世染世相就无因无生无灭。如来藏空、不空、空不空,第八识就空、不空、空不空,世染世相就空、不空、空不空。它们的性质,是完全同一的。

那么,空、不空、空不空,这三个如来藏到底什么意思?很遗憾,没有言语能描述。如来藏的本体“不可思议”,更不可能被言说——统摄性的理念(如来法身)不可能用被统摄者(语言、逻辑思维)解释。但可以用譬喻,稍加“缘取”——用因缘之眼瞥见它落谢的影子,正如吾王在上文所做的一样。效仿吾王,我也作一譬喻:

1.虚无主义——空

2.电子游戏——不空

3.虚拟现实——空不空

我这样比喻,是很大胆的。因为这表明——我相信VR就是吾王的毕生所求。哪怕说错半点,按佛教的伦理,就是“谤法”、“谤佛”,我是要下地狱永受轮回之苦的。既然已到这一步,索性更狂妄一点儿:我认为,VR可以是世间人的“无上涅槃”、“究竟圆通”法门。我认为,吾王若在世,必定是VR的脑残粉。

当然,这里只是简略地作个譬喻。其中细节并不简单。比如说,从空,到不空,到空不空,必须是循序渐进,后者以前者为支撑,不可造次,才能最终成就“正果”,哪怕偏颇一点,都会覆水难收。换到VR而言,就是说,要必须先有一套极其融贯的虚无主义,才能进入游戏领域,最终融合成为完美的虚拟现实。哪怕走偏一点,VR都会沦为“泄欲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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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不空如来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即便领悟了如来藏的全部内涵,也只是证入菩萨、薄伽梵的第一步,顶多算是“理上成佛”。而想真正“事上成佛”,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我说过,如来藏只是如来的“法身”。而如来的“报身”、“应身”、“化身”,还远着吶。革命远未成功,同志仍需拼命。只不过,报身、应身、化身,就完全属于密教的范畴了。

这里简单说一下密教:密教,即在身、语、意上全部成正果——所谓“身”,即“行仪轨”;“语”,即“诵真言”;“意”,即“心观想”。这些,统统是在证入“三昧”(定慧等持)后,才可以开始的,也就是“在可思议处已经成佛(理上佛、得到法身)”后,再来修“身语意”三处“不可思议处”,最终令肉身“即身是佛”。这就很神秘了,几千年来,哪有人真正成为了薄伽梵?密宗八大祖师,能证入菩萨的,屈指二三,更遑论薄伽梵。所以我说,所谓的“如来/薄伽梵”,其实是个虚设的大他者,它实在太遥远,杳渺无期。所以,读弗法,要有自知之明——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至少我之前那点儿道行,无一例外,全被吾王覆盖。吾王不是看不起笨蛋、阿罗汉,而是——吾王的标准太高。太高,以至于说起阿罗汉(哲学家),都要摇头叹息。以凡夫的标准看,阿罗汉,已然很缥缈了,更遑论菩萨、薄伽梵。

说回“大悲”来。说句不好听的,王就是王,小民就是小民。这事儿就和轮回一样,真没办法倒转,更没有捷径能让小民成王。为何有人生下来就双目炯炯,年少就雄心壮志,思路宏远缜密?为何绝大多数人就只在乎一日三餐——做爱吃饭?这并没有解释。有人生得漂亮俊美,有人生得丑陋多病;有人生于王家,有人生于马棚。有人“上上根器”,一读佛经就了悟轮回;有人“下下根器”,必须每天吃斋诵经,慢慢让心安定,几十年后,才能领悟一二。

有些人,就能大悲众生。这些人一但接触吾王,意志立刻如同金刚,初始就瞄准薄伽梵,还有自知之明,不好高骛远。证入菩萨、薄伽梵,只待时间而已。白驹过隙,一旦证果,其大悲、大空就交缠在一起,这样的人,就是“金刚不坏”。所谓“悲智双运”,不过如此。

吾王常说,人呐,最要不得的,就是傲慢。不要总觉得自己潇洒潇洒最潇洒,牛逼牛逼最牛逼。其实呢,自己不知道有多low。普通人傲慢、伪妄,那还有救,还有吾王这支预备军;要是读了哲学(尤其读了佛经),还傲慢伪妄,就彻底没救——这样的人,不仅妄,而且扶不起。要知道,在形而上的道路上,是有高低的。也许有人所说的“形而上”实质是“自恋”,这种形而上者的眼中就只有自己最高——那就去搞文艺好了,在“色界天”混,也是也挺好的。

不大悲,就不能破法执。绕了这么远,又说回正题——毕竟,小乘与大乘的涧流,最难跨越。这大悲呀,实在是太难了。必得气贯长虹。前面说了,烦恼即菩提,倒过来,“菩提即烦恼”,这就是菩提心的定义。烦恼就是世染、世相、主体、我,用更精确的词儿——侵凌(精神分析术语)。“王”就是“大世染、大世相、大主体、大我、大侵凌”。只有首先具备“大烦恼”,才有可能把这大烦恼熏转成“大菩提”。菩提心包括悲心、智心,因而大菩提心就是大悲和大智。那么,王都已经气吞山河了,“法”这玩意儿当然轻若鸿毛?何须执着?古今中西,吾王哪一套理论没见过?哪一套理论不了然于心?于是,没有哪一种法可以让吾王一生钟情,吾王只是玩着它们,转着一个个“法轮”。到此,“法执”就消失了。

法执一旦消失,就可以普度众生。因为大千世界、亿万众生,各人有各人的幸与不幸——渡一人、一种人,阿罗汉也可以;但若要“普度”,就得明白每个人的心,能辨别每个人的习性、根器。就好像你要和欧洲各国美女谈恋爱,就得懂欧洲各国语言吧?只懂一门英语可不行。渡众生,哪能只懂一种法?你以为是耶和华呀,要谁得救谁就得救?吾王可不是神,吾王脚踏实地。正因为能普渡,所以才称菩萨为大乘。

记住,区分菩萨和小乘的唯一标准,就是大悲。大悲有了,什么就都有了。没有大悲,最高就是个阿罗汉,绝不可能是菩萨。大智易得,大悲难求。连我都能明白吾王的智,大智实在没有了不起。至于大悲么,我却只能意淫,远远不是“大悲誓愿”——菩萨戒,又叫做“本誓戒”——持菩萨戒的人,要立誓渡众生,并以此为本,有一刻不度众生,就是破戒,立刻堕入小乘轮回。

大悲

大悲很不好写。因为1.我水平有限;2.吾王太强。

我的水平比很多专家高。没多少人真正理解大悲,于是,市面上可供参考的有效言论,很少。绝多数当代和尚,都是揣着糊涂装明白。

这篇文章,主旨不是讲解“大悲是什么”,而是告诉你“为什么吾王会有大悲这种理念”,梳理其思路。其实二者是一个问题,只不过在一般人眼中,这“似乎”是两个层面,至少是两个侧面。

开始正题:

回到最初的起点。起点在哪里呢?在——王。看过我之前文章的,都知道,我经常用“富帅”和“屌丝”这俩词,你是否因此认为我很势利呢?我为何要这么重视“阶层”?

因为,如来,真的真的,只来源于王,来源于雄心。

来举例吧——如今,“佛教”的受众是哪些人呢?哲学在天朝的受众又是哪些人?你可以去调查。我直接告诉你答案:Loser。这些人,接触哲学和佛教的契机,要么是情感受挫,要么是学业失败、事业失败,要么是健康出现问题。然后他们突然就“悟”了。在精神分析上,这种行为叫做“潜意识的代补偿”——在一方面因失败而绝望,于是只能去另一方面开辟新天地——在A处构建不出主体,于是只好转战B处——在北京搞不好传销,于是只能迁徙到广州去传销。这,就是我所谓的“屌丝”。屌丝的特征很明确——千方百计构建主体——因为自己曾经太匮乏。屌丝们,一有机会建立主体,就会不择手段——要阉割我?好!要我考试?好!要我送999朵玫瑰?好!要我比赛得第一?好!要我上很多很多女人?好!要我贪污?好!——只要能让我建立主体,只要能愉悦这个主体,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对此,我很佩服,没有贬义,这是一套很精致油滑的潜意识,我以揣测这些小心思为乐。

艺术,只有在试图奢侈的时候,才变得精致,比如巴洛克;油,只有在零件出问题的时候,才派得上用场,润滑油嘛。屌丝们的追求很简单——我要主体,我要奢侈,我要快乐,我要经历,我要有故事,我要满足欲望。

用精神分析讲——他们是在追求“欲望的剩余”。由于主体的结构性,欲望永远在制造着剩余,这剩余,就叫“符号”,这符号有很多形式,譬如硬知识、艺术、哲学、科学。正是这种对剩余的追求,织就了宏大的文明之网。

屌丝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味”,那里就弥漫道德、伦理。而吾王,是神性。这样说并不羞耻,就是神性。神性的特征——能拒绝。因而,能游戏。

这并非胡言。懂点历史就知道,凡是成就过大政治、大理论的,都是天生富帅,丰盈,不知匮乏为何物。十个高僧九个王,十个大师九好汉,十个诗人九美艳:韦伯五十岁自愿扛枪上战场,海明威一辈子哪里危险哪里跑。民国时期,十个作家九没爹。这些人,天生就自由,其能力不被限制。这就是“富帅”。要知道,这里说的“富”,可不仅仅是“家产有多少”,而是“无限制的先验权力”。我们说的,是精神结构中的富帅,而非物质资料上的。在此,长相俊美,比家财万贯,作用更大——钱好赚,相难变。钱和相的匮乏,都会造成受挫,因而导致对主体的欲求。我们说长相和家财是“好”的,仅仅是说此人很“幸运”,生下来就被追捧,这是天赋,但如果这种天赋反向导致了重度自恋,那就和屌丝无异。所以,小富帅很容易堕落、自恋、自足。我们说的神性,是大富帅。

大富帅追求彼岸,厌倦此世的一切。为何?因为人家早已上过各种女人、吃过各种美食、杀过各种货色、见过各种理念。都是千篇一律呀。尤其若此人智商极高,则必生大厌倦。因此,在古代,容易产生大富帅——奴隶封建制保证了尖顶上的先验世袭权力。生下来就是王。当这个王厌倦,就成了“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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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地说,大悲,只源于王。屌丝即便进入哲学、佛教,也依然在曾经的同一个精神轮回里,那个精神轮回有生有灭,有成有败,有抗有逃,有恨有爱,有母有父。他们会读书,会解释,会蒙人。永不会智悲。

好了,“大悲源于雄心”,记好这事儿。说完了起点,我们继续。

雄心是什么?很简单——“想要更多”。但要注意,这是王的雄心——无欲无求的王之雄心,这雄心的基础不是匮乏。尼采作过譬喻——杯中酒快要溢出来。真正的王,已经厌倦王,厌倦以王自居,他想出去看看,找点乐子,找点刺激。兰波有句话——“生活在他处”;他还有一句话——“我的生命,不只献给力与美”;还有一句话——“我要成为任何人”。瞧这气魄,屌丝们苦苦追求的力(权力)与美(情感),人家早已看不起。天才无误。但你知道兰波的长相吗?当时有多少少女、熟女、少男、熟男疯狂地爱着他?你知道他20岁写诗成名,迅速抛弃一切去非洲倒卖军火吗?这样的人,只能说——天人。这就是雄心。既不匮乏,也不满足。不满足于不匮乏,不满足于伟大主体,不满足于任何既定。雄心是“追求神性”。神性,正是“能指游戏”,把符号体系游戏化,游弋在各种体系之间,这就是神格。

到此,大悲的铺垫部分,已经写完。但是,像上述那样有野心的富帅,并非很少。很多诗人、哲学家、王子,都有雄心。可是,有雄心,不代表能最终成神。大部分雄心富帅,像无头苍蝇,乱撞——最后头破血流,自己想要成神,却被众屌丝们活活摁在地上,被嘲笑并践踏,了此悲惨一生。为何?他们呀,没有方法,甚至,看不到神的道路。他们只是模糊地设想——我欲成仙,快乐齐天。too young too simple。真是可惜。

大悲,就是道路。

别听“大师”糊稀泥,他们说“大悲是目的”。其实,大悲是手段,是道路。它通往神格。

我尊敬拉康,因为他明确指出:“自我即他者”。不懂西哲的人,不知道此话之伟大。比如萨特(存在主义)说“他人即地狱”,深受文青们喜爱——结构主义(拉康、施特劳斯)和存在主义(萨特)的对立,可以理解为富帅和屌丝的对立。屌丝总有种“被害感”,总觉得某些东西很可怕(“总有刁民想害朕”)。哲学理念没有对错,若懂行就只谈倾向。而拉康把自我和他者并列等同,暗藏雄心。这雄心和吾王别无二致——大悲。

吾王讲轮回,拉康讲结构。一回事儿。

我问你:“想成神的,究竟是谁?”是你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镜像映射而成的一个主体,在这主体之前,“你”是什么?

你也许会说:“我不在乎主体之前是什么,我只在乎如今这个主体。我只想让这个主体成神。”好,你的主体是被建构而成,是一套既定的符号秩序(能指秩序),如何让能指快速漂移?你的能指一旦漂移,就已经表明你的主体此刻被解离。既定主体与漂移游戏,是彻头彻尾的悖论。

“哲学的进步,不是问题被解决,而是问题的消失”。哲学和科学不同——哲学总是寄希望于全新的大框架,来统摄之前的小框架,来让问题消失。而不是针锋相对地去攻破某个问题,这是屌丝科学才干的事。其实,哲学的方法,就是破轮回、破结构,从而为新意识形态奠基。当新的意识形态普及,之前的问题就已被统摄于其中,甚至消解了。

我们试着用拉康/吾王的框架,来思考成神之路。无论“对”或“不对”,暂且试着。

在拉康/吾王眼中,“主体”这个概念其实是假的,是空的。拉康用“主体”,只是一种沿用。实际上,拉康用这个词所表示的意思是“精神结构中欲望本体所在的位置”。主体,只是个位置。只是位置,这很重要。所谓的“我”,只是个位置,强盗来了就占山为王,皇帝来了就修建行宫。位置,也可看作“容器”。普通人的“主体”,实际上是凝固的,这个位置上有个固定的东西,持续终生,虽然普通人主体固定,但整个精神结构是滑动的,主体可以和精神结构中的其他位置发生交互,从而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成功扮演某个角色,而和其他角色发生联系;精神病人刚好相反,其精神结构往往是凝固的,其主体位置往往动居无常,于是在现实生活中既无法扮演特定角色,又无法与其他角色联系。

那么,神是怎样?和正常人、精神病人都不同,神的主体位置是变化的,但整个精神结构是滑动的。要注意,这里说的变化,是统摄了凝固的,即是说——能够变化的主体,也能够凝固,但只能凝固的主体,却无法变化。正常人主体只能凝固,神的主体能够变化。主体只是个位置呀,理所当然它应该变化。为何正常人的主体就凝固了呢?答:因为1.孱弱无力;2.现实太残酷。相对于神,正常人其实也是精神病人,他们呀,被现实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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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和大悲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太大了。我强调“主体只是个位置”,是要强调“主体只有和精神结构的其他部分共同轮回时,才成其为主体,才在那个位置”。这道理很浅显——就像人如果只有心脏,没有感官,又如何能生存?只有精神结构中的各个位置,彼此交融在一起时,才成其为精神结构,才成其为轮回,否则,只是杂乱的符号残渣罢了。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正常人的主体是凝固的?这个凝固是这个位置自己产生的吗?但这个位置只是一个空,一个容器,它怎么能产生有呢?所以,吾王讲,心(主体)无生灭,也无因缘,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到底为何凝固?拉康说:因为结构;吾王说:因为轮回。正是其他位置,锚定了主体这个位置,也是主体这个位置,锚定了其他位置。但是,轮回/结构本身也是一个位置,它本身也是空的。为何?因为,我们已经俯视了它,我在写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俯视了它、统摄了它,已然“照破”了它。当我把轮回也看成一个位置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了另一组位置的轮回,在这个新轮回里,每个位置不再是主体这种“小零件”,而变成了轮回这种宏大之物。这就是神的轮回、神的格局。

大功告成?远远没有。我说我已经进入神的轮回,没有错,但是,我这种进入是非常短暂的,只有当我凝心静气思考这些、写下这些时,才能够触摸神格。这其实就是“禅”——离、定、舍。但我一睁眼,一见人,一说话,就转瞬即逝了。我依旧被困在凝固了的主体里,依旧有各种严肃的感情。

当然,你可以选择一辈子活在“禅”中,活在哲学中,活在精神的极致里。但对于我,这又太小气。想必,吾王也如我所想吧。一睁眼就消逝的神格,嗯,值五毛。能指和主体必须滑动,但神格必须凝固,吾王要为王为神五百年!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到了最难的部分。

如果想让神格凝固,就必须让人格结构中的每一个位置在现实中成神。就是说,你不能只是冥想,只是搞哲学——这些都是主体化的东西。当你只用精神强行统摄出一个神格结构,不可能稳定——像强暴,有快感,但易爆裂。必须让主体所在的那个轮回中的每一个位置全部分别成为一整个轮回,才能凝固神格。

那些必须变成轮回的位置,就是他者。一切他者。这些他者(的位置)锚定了主体(的位置)。只有让这些位置在现实中全部变成一个轮回(而不仅仅是某个小琐碎),才能让被这些位置所锚定的主体之位置同时成神。

其实不如说,并没有什么“主体神格”,有的只是“轮回神格”、“结构神格”。所有他者、主体都只是个位置,只有让这些位置摆脱小,而成为大,才能将神格束缚。如同捕蝶。撒大网。

让主体成为轮回,对于雄心富帅来说,很容易。但让他者也成为轮回,就很棘手。需要摸索。真心明白“神格必然属于世界”,就是大悲。根本不存在“自我神格”这种东西。

于是,富帅、野心、大悲、神格,熔融一体。大悲、大智、大空,就这样扭结在一起。

神格=主体幻游=他者幻游=结构幻游=轮回幻游=世界幻游。

到此,就能明白,为何吾王视大悲如命了。这不是一种“选择”。而是王的必然。于情于理。

大悲,就是王,通至神格;否则,永是屌丝,即便千般野心万种柔情,也跳不出世间轮回。

吾王的隐喻晦涩艰深,尽我心智。上述种种浓缩成一句: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弗。”

原来看,觉得虚伪,现在看,只有感动。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吾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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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看到世界的“同体性”,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没有野心,这个同体的世界,要么寂灭,要么陈旧如初,沉溺在之前的“假有”中。 小乘和大乘,分水岭,就是雄心。

因而吾王说:“菩萨,必得有金刚之志”,才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光明磊落,善行无畏,智若金刚。 雄心,就是要获取神格。但此时,物我早已两忘,主客早已交融。神格对于菩萨来说,必然是“流淌而过的整个世界”,绝非某个主体、某个个人。 此时的雄心,就会变成大悲——助世界成神,让一切他者获得游戏性。此时,“自己”早已消失,惟余流淌的世界。这就是“等正觉”。白马过隙,等正觉在菩萨的实践中,转化为真正的现实神域。此时,获得游戏性(神性)的,不仅是菩萨的主体,更是这流淌的世界,这完整的轮回。 轮回不生不灭,这是精神结构性(心见性)所致。任何想超越轮回的人,都是中二病,落于狂傲自大的魔道。轮回只能被游戏。世界必须被游戏。 不存在孤立的神格。

神格,必然属于一切他者。因为,正是众生构筑了“我”,正是“我”侵染了众生;“我”与众生,复杂相转而成轮回。 破轮回,不是“粉碎轮回”——那是痴心妄想。只能统摄轮回。 “我”的精神有一套结构,这个结构中,朋友、恋人、父母、陌生人,都只是一个位置——它们共同锚定了“主体”的位置。无论你交多少朋友,爱过多少恋人,给父母多少套房子,这些位置都不会变化分毫——它们依旧在轮回,生死哀乐。 大悲是什么?大悲不是粉粹这一套精神结构,不是粉粹任何位置。大悲是,让每个位置都变得更大,让每个位置都变成一整个世界,让每个位置都照破轮回、游戏轮回。只有此时,“我”的精神结构,才是神——每个位置游戏着自己的轮回,就是说此时“我”的精神正在游戏着这些游戏。只有这样,必须这样,才能破法执。 只有这样,才是永不会醒来的神格之梦。 这意味着,必须让他者,实实在在地改变,取消虚无与现实的对立,从严肃到游戏。

大悲是为了让世界成神,这世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世界。此即“同体大悲”。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屈指寥寥;能这样践行的,恐怕只有——千世一菩萨,万世一佛陀。 吾王真是强。神级哲学家。且不论佛陀当年到底有没有践行,单是三千年前能说出这种理念,就已经后无来者。 要知道,这种大悲,可不是庸俗的“同情”、“怜悯”。它真正把自我与他者融贯为一,不仅如此,它还要赋予这个“一”以“神性”,为此立誓“渡尽地狱方成神”。 风者我,竟无言以对。 王的意志,就像大海,都是水~~

经千卷,一言以蔽之——王于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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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oa Dal Mar Divisa
弃海之波

弃海之波
谧静何居
如泉汹涌
或溪殇流
絮语无尽兮,残累尽朽
纵银练兮,亦奔虚旷
波兮波兮
湛忆汪洋

                                                                                                                                                 ——索洛维约夫